魔尊熬粥

小圈纪实夫夫,前五年的更新在爱发电同名(2018-2023文全),这里是备份。

【2018.9~12月】我朝他走了九十九步(一)

【初时】㈠

18年我被录了市里的j 校,在我爸眼里都觉得不可思议。路过门口值班的人穿着j 服,我都觉得严肃威仪,当时的我还不太清楚那身制服后背的责任与意义,只是单纯开心着仰慕着,脑海中想象出许多关于穿上它的画面。

 

告别我爸后,我在男生宿舍楼底下找阿姨拿房门钥匙,一开始大一是八人寝室,阿姨说大二会重新分配,我点头表示知道。

 

在入学之前,我已经认识一个学长,开学前在学校贴吧加上的群,我问他去学校要带什么东西?他总说到了学校就知道了。

   

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,他肩上一个双肩包,只挎着一条肩带,穿着黑衣黑裤,所像一阵风,我转头看向他。

   

“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又忘了?”我问。

  

他没有回答我,可能是没听到。

 

很神奇的是,他的很多公共课和我的时间正好是上下两节课,同一个教室我去他来,他来我走,我经常坐在窗户边,等人走过去, 初秋的风摇晃枝丫,也许没有晃。

 

只是我还不知道,动的或许是我的心。

 

过了很久之后我才明白,原来爱是没有理由的,当我挣扎逃离爱的深渊时,我早已深陷进去。

 

少年的爱堕入爱河便是永远堕入。

 

 

 

 

清脆的哨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,新的一天从出早操开始了。担任训练教官挺严肃的,每次我最怕他拿秒表倒计时。

    

“下面大家个3千米热热身,15分钟内完成,预备....开始!”

  

入校一个月,这种集体生活我仍然适应不了,j 校要求绝对的服从。早上起床后宿舍门前列队点名看都起来没有,然后解散回去收拾内务洗漱,然后7点20楼下集合列队走齐步去食堂吃饭,吃饭时间十分钟再列队带去训练场,每天都是如此,解散哨只代表现在训练结束了, 并不意味着可以自由活动了,回宿舍还得列队......

   

班长,副区队长,区队长,分队长,中队长,大队长......每天都是听训话,听滔滔不绝的大道理。小到班长,大到教导员,谁都可以训我们,都是纪律条令下的必须服从。 j 务化的大学生活无非就是这也不许那也不让。

   

天天给我们画大饼“我们再练一动好的,就可以带回了”

 

脚底板疼,膝盖疼,腿疼,说不上来什么疼,就那种筋肉拉扯的酸痛,严重感觉体力不支还得撑着再来一轮,后来班长再给我们画饼,我们也不信了,练完一动肯定还有一动。

 

j 训项目翻来覆去就是,队列训练、体能素质训练、四百米障碍、擒敌拳、擒拿格斗对抗训练、我们队的教官虽说不算特别苛刻,但也严厉。对那些动作不达标的不服从纪律的,教官踢人也不手软,我们累的上气不接下气,还不能有怨言的认真训练。

 

中餐晚餐都狼吞虎咽,抢馒头抢饭吃是我以前从来没经历过的,洗漱完了还要整理内务,打扫卫生,能熬到晚训结束几乎全凭一口气撑着,我从小到大没这么累过,四肢百骰如同锈迹斑斑的零件似的,动一下都难受。

  

躺到床板上就在想,干嘛遭这罪......

 

摸了摸枕头底下的证件,打开发现有一张小照片,不知道怎么被留到现在还被带过来了,有些泛黄了,突然有点感慨。小时候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好像也没两样,小时候总想长大了逃的远一点就好了,但其实长大一点也不快乐,越清醒活得越痛苦。

   

很难想象自己怎么从小时候那么可爱一小朋友变成现在这样......

 

我闭上眼,陷入那个长长的梦里。

   

   

 

 

【关于我】㈡

  

家里不出意料没有一个人,我爸白天在朋友家呼呼大睡,晚上在酒吧组乐队演出,有时候在外面也不愿意回家,家里长期是我奶奶和我。


杨霞呢,抽烟酗酒和赌#一个都没放过,即使她有一天真的去xd我也不意外。

  

我大概会感谢把她抓起来的警察。

 

家里东西不太多,两室一厅,一个是爸妈房间,一个是我和奶奶的房间,只要关上门反锁,那些摔东西的声音,肮脏的咒骂,就能被隔离在另一个世界。

  

小时候的作文不知道《我的妈妈》怎么写,我的妈妈就会打人,手边有什么就抄起来往我身上招呼,她掐着我的脖子,把我的头往墙撞去,我只觉得后脑的钝痛,却没力气去掰开她的手,或者说我根本不敢挣扎。

   

透过她疯狂的眼睛,我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。

 

这才是我的世界,惨白的墙壁有血,没日没夜的咒骂,还有碾压在身体的烟头。

 

我爸有时候半夜回来看见我遍体鳞伤的样子总会搂着我默默流泪,眼泪从他的下巴滴落到我带着淤青的脸上,烫得我不知所措。

 

我没睡着,可我不知道怎么解释,小朋友是不会责怪父母的,小朋友只认为是自己做错了事,妈妈才会惩罚自己的,所以我对他说“对不起,我不是故意惹妈妈生气的”

 

在我懂事前是奶奶照顾我,她比我更恨杨霞。懂事以后,奶奶走了,就没人能抱住躲在角落的我了。每次杨霞回来,家里便笼上了一层恐怖的阴影,她会拉着我的头又踢又踹,我忽然发现我只是个无能为力的小孩子。

  

后来,我爸把我被寄宿在大姑妈家小姑妈家,混着过日子。我爸每周都会来看我,他会带漂亮的鞋子送给我和我表姐,我会开心的踮着脚走路,生怕弄脏了,穿着大两三个码的鞋丝毫不会怪记不清楚我鞋码的爸爸。

  

他会给我姑妈我的生活费,但当时的我不知道,只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,菜不敢多吃一口,没人给我夹菜我就扒米饭吃。可实在是太想要校门口的那包游戏王卡片了,从姑妈包里偷了两块钱被发现了,冬天生了冻疮的耳朵被揪出血我不敢和我爸说,怕他失望,养了我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。

  

被家暴、被新学校的同学排斥、被亲姑妈逼迫吃下呕吐物。

  

别人看到深海会觉得害怕,从高楼往下看会觉得恐惧,而我只感到下沉和自由。

 

 

 

 

小学毕业后我爸带我去医院检查。

 

医生告诉我要正视这种恐惧,能帮助我走出这个牢笼的只有我自己。

 

每次去也是千篇一律的问题,所以后来我就开始撒谎。

 

晚上还做噩梦吗?

 

不做了。

 

有没有食欲?

 

有。

 

有没有出现幻觉和幻听?

 

没有。

 

这不是治疗的成果,是我撒谎的成果。

 

医生很满意他的治疗方法,我爸也很开心,我们回到了新的家,房子换成了更大的四室一厅,新房间里有新妈妈和新的儿子。

 

我好像又寄人篱下了。

 

 

 

 

爸爸问我想要什么生日礼物,我告诉他我想要一把新的吉他,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就教过我,那把琴对现在的我来说,太小了,我爸又给我换了一把新的吉他,并送我去上他朋友的吉他课,直接缴费一年,让我一定要坚持学下去。

 

好像我在音乐里,能找到自己。

 

到底哪里才是家?哪里都不是,只有我自己。

 

学了琴以后,我课余时间就经常自己摸索,然后自己主动去上课,老师夸我有天赋也很喜欢我,把我当好苗子培养有比赛都让我去,我好像找到当时能照亮我的光,高中准备艺考,我爸也支持我,他虽然没给我很多爱,但他在物质方面从不亏欠我。是杨霞的一通电话打来,骂醒了我,她说我是败钱货。

 

她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,一开始不同意的是继母,和我爸吵架,再后来是亲戚说,说都是靠钱砸进去的,出来也找不到工作,谁谁谁家里学钢琴的女儿现在还在啃老。

 

一开始更多的是被荒唐的人气笑了,难过的感情是后面才涌上来的,密密麻麻的像气泡水一样,堵在我胸口喘不上气。

 

我知道我是全天下最没用的人。

  

很多人是长大后面对社会的残酷规则,面对许许多多的两难抉择,但我从小就知道。

  

我奶奶走后更没人待见我,因为杨霞,大家都讨厌我,我又不爱说话,逢年过节我待在房间里不出来,没人真正了解我。

 

所以我总是变着法劝自己,加油打气让自己更加努力才可以离开这里,我不要依附我爸,我一定要争口气......

  

那天是我的生日,我简单买了个小蛋糕,一边吐槽生日蛋糕卖的太贵,一边打电话告诉我爸,艺考我不去了。

  

我打开啤酒喝了一口,墓碑前小土堆看起来有些杂乱无章,还好旁边开了几朵小花,让它不至于看起来太孤单。

  

我并不是因为怀旧才来这里,而是因为我想我奶奶了。

 

我想问奶奶,是不是我生来就是多余。

 

 

 

 

【悸动】㈢

周五上午训练快结束时,教官通知我们今天下午不训练,学校的拳王赛可以去看,也可以在宿舍整理内务,这周有考核。

 

听到可以休息我长长松了一口气,中午扒了几筷子便回宿舍躺着, 蜷缩在被窝里好好睡了一觉,本来我说不想去的,耐不住小李兴致勃勃的拉着我一块去。

 

第二次见他,是在学校的拳王赛。


我突然想起我们有好久没联系了,实在每天太累了。


面前的人能略微帮我挡一下,我借着别人背影的遮挡,偷偷地看着擂台上的人。

  

我可以我说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想接近他吗?


他浑身冷漠锋利的气息和周边的人都显得格格不入,他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,非常简单地就将我击溃了。


#尊,他叫这个名字。

 

#尊,#尊,我在心里一遍遍默念他,他被人群拥着,而我在人流中走着。我忽然莫名有种情绪,为什么明明那么近,我依然碰不到他。

  

我明明和他也认识的,我还有他联系方式呢,可是为什么我会有那种期待?明明我也同他是有缘分的。要是我也是和他一届的,就能认识他能和他做朋友,会不会现在能自然走在他身边的底气也足一分呢?

 

我一边走回宿舍一边在想,怎么能和他成为很好的朋友呢?

 

 

 

 

当时的我还很天真,对于跟他有关的东西的那些渴求,我以为仅仅是对一个长得刚好合在我心尖上的学长的好奇心,直到几天后老师让我们交承诺书上姓名的位置,当我没有思考直接写下他的名字,都没意识到有些东西已经开始不对劲了。


我似乎不仅仅只是对他单纯的好奇,他的眼睛,他的嘴唇,他的鼻梁,他手臂上那条疤,都在引我去了解他更多,我不满足于只知道他的名字,他的模样,他的宿舍门牌号。

  

我想知道他喜欢什么,讨厌什么,会不会跟我一样喜欢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带上耳机听歌......会不会......

   

我去食堂正巧看到他在排队,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靠近他身后,看着他从手提包里掏出校园卡放在机器的感应区上,叮的一声,然后端着饭从我左边背身离去,他走得很快,我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一点舒肤佳的味道,我很喜欢这个味道。

 

我打好了饭装作不经意绕道他的那边坐下,不过他从不看我,总是看向窗外,看窗外的梧桐叶。

 

他从不看我。


不过他谁都不看,话也不多。

 

我只能安慰自己,只是因为我和他还不熟。

 

吃完饭,抬眼就看见我愣愣的坐在那,像游魂似的盯着他看。他慢条斯理地擦好嘴角,起身收拾盘子,问了句“大学生活适应吗?”

 

在我面前,他永远稳重自持,说话声音还低沉好听。我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,“.....还适应多亏你,我可以周末请你出来吃饭吗?”

   

说完这句话,我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多冒昧。

 


 

 

后来的某个周末,我们约在了海洋馆,其实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,当时为什么会约他来这里,可能是我上高中的时候就想来了,大学平时也没空,我就想叫他一起。

  

他也没多问,他好像向来不太关心别人的事,我拉着小李和阿清和我一块去,他俩吵吵闹闹的非要去外面喂鸟,只有我自己安心的欣赏海洋馆里的风光。

 

“好漂亮。”


我和他走进一条海底隧道,入目全是蔚蓝色,隔着冰凉的玻璃,我睁大眼睛去看里面的鱼类,看它们从我头顶上跃过,好大的鱼呀,原来是海豚,它慢慢游到了我面前,又摆摆尾离开。

  

我压着心底的喜悦,叫他一起看,可他站在旁边,神色淡淡的,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。我刚刚炸开的喜悦突然就慢慢消逝了,对他而言,我的快乐只是我的,与他无关。

  

“你以前来过吗?”

  

我双手贴在玻璃上,睁大眼睛去看里各种奇幻的海洋生物。

 

他怔了怔,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会,然后看向被圈养的鱼类,温和道:“来过。”

 

和谁?女朋友吗?

 

脑子里的第一反应不是吃瓜,是失落。

 

这是我第一次来海洋馆,还是和这个人一起,我很珍惜。出海洋馆的时候,他走在前面,我突然喊他的名字,他回过头来,我用手机咔嚓一声照下他冷冽的眉眼。

 

对于我的举动他没多说什么,甚至没让我给他看照片,只是平淡道:“走吧。”

 

 

 

 

如果他不出门,有可能会窝着看电影,他看电影的方向也很杂,想到什么看什么默片、悬疑、现实主义、他喜欢的我也看不懂,我跟着他一起喝一小杯黑啤,就依着那么一点酒劲,把一直埋在心里的一句话委婉地说出来。

  

“我好笨啊...  我都看不懂。”他不知道我偷偷把手指掐出指甲印才说出这句话。

 

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,他会不会瞧不起我。

 

他沉默地看向屏幕上片尾字幕不断滚动。

 

“不用看懂。”他说,“我也看不懂,不是故事性的东西,不需要强求看懂。它本来就没有逻辑。”

  

顿了几秒,他又说:“如果你觉得无聊,可以不用在这里陪我。去做想做的事情就好。”


我还没有说出话来,然而他的注意力却被我手上的创口贴吸引了。

 

“这里,怎么了?”

 

我下意识用另一只手握住了那根受伤的手指,“训练的时候不小心划了一下。”

 

说完又补充道:“不疼。”

 

虽然伤口很小,但被割到的时候确实是有点疼的,我不敢说疼,不想给他留下一个很娇气的印象。

 

他又好久没说话,我又在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,是不是那句话说错了,我总是控制不住反思自己有哪些不好,要把不好的都改掉,改不了的便小心翼翼藏起来,这样才能让大家喜欢自己。

 

下一刻,我的手就被握住了,他拿着我的手看了一眼。

 

“下次小心点。”声音清清淡淡,听不出多余的情绪,我看着面前的人有些恍神,他是在关心我吗?

 

他到底知不知道。


他偶尔的温柔,会让我开心好久。

 

 

 

 

我每次训练时碰到处理不了事,也会和他说。我觉得我特我差劲,面对队长他们那些指责的时候会让我无端的恐惧。 每次一涉及到集体,我就会变得紧张兮兮、小心翼翼,生怕因为自己动作没做好就让整队陪着加练, 产生了这种恐惧之后,我会特别的想好好表现,然后想顺从他们, 想得到他们的笑脸和对我的肯定。

 

我就过于的精神内耗自己,而且由于精神紧张和思虑过度我就完成的更不好,是他告诉我,做好自己就行,谁也不要讨好,不是我的错,不要说任何贬低自己的话。

 

我的人生中第一次有人这么教我。

 

他说“你可以把自己做过的一些小事全都一条一条列起来夸一下自己”

 

他说“在比赛中,调整好你自己的情绪,就赢了一半”

 

我这一辈子到现在,前半段不断有人骂我“扫把星”,是他告诉我不必在意别人的看法,不要把别人的想法强加自己身上。

 

在我上初中后,继母还会和我爸在饭桌吵架,最后的话题都是落在我头上,吵闹过后会是很长时间的沉默,在这样无声的氛围里我只有不停往嘴里塞吃的才能缓解那种难过,阻止眼泪流下来。

 

我爸从小告诉我,男子汉是不能流泪的。

  

我会突然想到,如果是他的话,这一切都能完成很好吧。即使处在这样的逆境,那他也一样会把所有困难都打倒,让所有人都会爱他对吧。

 

很多时候,哪怕他就站在我面前,我依旧能感觉到彼此之间隔着一道泾渭分明的线。

 

我仰慕着,羡慕着,可我做不到成为他那样的人。

 

教养学识荣耀都为他加冕,这么优秀璀璨的人,我能和他做朋友都无比幸运了。

 

 

 

 

我总是很想见他,走在外面下意识要寻他的身影;去训练场也要故意绕一圈看看;在食堂,人挤人的间隙,我会抽空想要是他被人群挤就好了,那样的话我就能够借着一个粗糙的理由拥抱他。

  

但真正见到了他,又会很紧张,打打招呼,问候几句,别的不再奢求。

  

我会偷偷在展览栏看他写的书法,我知道他喜欢写毛笔字,喜欢和物理相关的宇宙,喜欢一切安静的事物。

  

我视线停留在展览栏里,出于私心,我想留下这页纸。


他的字太好看了,偷偷留下这么一页纸应该不算罪过吧。

 

我喜欢他的字,端端正正清清冷冷,笔锋严谨又锋硬。我听别人说过的,字如其人。见了他,我很认同这句话。

 

在学校的日子慢慢我也习惯了,虽说训练艰苦,但汗水和笑容相伴,团队谊和兄弟情相陪,日子是充实的。兄弟们相互扶持,相互鼓劲,感情也越来越好。

 

如果我再碰到不好意思告诉别人,不知道该怎么做的事,我就想着他会怎么做,那样我就会知道该怎么办了,他好像在我迷雾一样的人生中开辟出一条道路。

  

如果以后就这样一直下去也挺好,只要待在他身边当个朋友我就很满足。

 

但我总是忘记,世事无绝对。

 

 

  

 

【裂谷】㈣

我们有一次团建弄活动很晚,学校周边小旅馆的房间基本上是订不到,他也不想在那脏兮兮的小标间里睡一宿,干脆订了离我们学校快有二里地远的一处酒店,让我和他一块去。

 

和同学他们告了别,我看对面路口有个空车停了,我也没看斑马线红绿灯就准备过去,一声刺耳的鸣笛声——

 

他这个人平时很难有什么情绪波动,第一次生气突然把我拽回来骂“你眼长哪呢!”

  

等再上车我没怎么开口说话,是被吓着了。

  

他也在察言观色,五分钟憋出句,“生气了?”

 

我当时语气蛮冲,毕竟莫名其妙被人在大马路上踹了一脚,我肯定生气啊。

 

“你不看路,后面车速那么快”他解释。

 

他最后一句还没说完,见我看了他一眼,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,抿了下嘴巴,没再说后面的。

 

我不知道说什么,盯着手机里司机的移动轨迹发呆。

  

他看出来我现在不是很想聊天,也没再说什么,我看着道路两旁的路灯拖着光影闪过,其实我自己心里清楚,我是不知道我们俩该怎么相处了,这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。

 

我的情绪像在水里憋着一口气似的,难以控制,趋利避害的本能,我脑子里就高高亮着俩字“逃避”,警钟被脑袋里的小人拼命地撞着。

  

“你管好自己就行” 我说。

 

从我说完这句话后,他的脸色都没有缓和过。

  

车的速度很快,橡胶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极其刺耳,安全带解开的声音几乎和开车门的声音同时响起。

  

我被他扯着胳膊拉出来,进了房间,双床房,他左手夹着外套里找的烟,右手端着个烟灰缸说。“你休息吧,如果还是因为我踢你那脚生气,我给你道歉”

  

我一脚将拖鞋踢到了墙边,说了句“呵,道歉有用吗?”

 

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,在我耳边响起:“过马路不看红绿灯,那大车撵眼前了,你也敢过,你不该骂?”

 

我犟“我的死活和你有什么关系?”

 

他脸色突变,人的忍耐是有限的,我感觉他离发火还差大拇指抵着小拇指最上面指节那么点儿距离。

 

如果说刚才只是好整以暇的生气的话,那现在就是他理智之外的暴怒前,我又加了一把柴。

 

“我的死活和你有什么关系!!”我又大声问了一遍。

 

我不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,反正没有人关心我,我也可以长到十八,以后也没什么不可以。

 

我这通实属邪火,他被我凶的直接愣在了原地,我抬脚蹬向他,这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气,他裤子立刻就出现了一个灰泥脚印。

 

他低头看了那个脚印两秒,猛然暴起,直接把我按着墙上,掀起皮带就抽我屁股。

 

“你TM——”重要的不是疼,而是此刻的羞耻,我破口大骂。

  

还未骂完,他又是一皮带。

 

“#尊 你这个王八蛋!!!”此时的我目眦欲裂,双手用力扭动想挣脱束缚,双腿乱蹬。

 

他扬起皮带又是一抽,皮质与皮肉接触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,我又羞又气。

 

惊恐和羞耻让我不停的反抗,但是我越反抗他却好像越愤怒。

 

我每骂一句,就被他抽一下。

 

我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,分不清是被吓的还是挣扎时累出来的。

  

脏话说了一大串,嘭——

  

一声巨响过后,是电视屏幕被砸到的声音。

 

在我的破坏下,遥控器四分五裂,我又不解气拿起电话,又砸向浴室的玻璃,半人高宽的玻璃挡板在一刹那被凿成碎片,刺耳声后,泄洪一般哗啦啦落到地上。

 

我看不清他的表情,但是他的背影却仿佛化成了实质,让我难以呼吸。

 

我知道我们完了。


 

 

 

 

【自欺】㈤

从那天回来之后,我和他莫名其妙陷入了一种僵局,一种见面会觉得尴尬的局面,就好像他曾经在我的人生中短暂出现过一瞬,就像两条不相干的直线猝然相交于同一点,然后又紧接着分道扬镳。

 

李观琪是我大学同桌,一张娃娃脸一头短发,在我们班人缘也挺好,毕竟女生很少,都是重点保护对象。

 

才坐一块的时候我跟她还不熟,但过来人都知道像我们这种专业的,经常要写各种检查检讨报告笔记,但我那段时间心不在焉的忘了,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老师没检查,发下来才知道是李观琪帮我补了。

  

就这样我跟她熟了起来,李观琪是那种完全没有“社交距离”这个概念的人,熟了之后就整天跟我黏黏糊糊的,特别是训练后那会儿,她还会和我撒娇说好累。

 

我偷偷课间去厕所抽烟,她都会跟来一本正经皱着个鼻子甜丝丝地喊我名字,说千万别让发现了,让我不要再抽了,不然就完蛋了。

 

下训的时候,我俩沿着操场缓慢地走,比起散步要少那么一点悠闲。

 

“你有什么线索吗?她为什么疏远你?”虽然李观琪完全不知道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,但她还是察觉出我好像失恋了。

 

“我不知道......因为在这之前都好好的,吵了一架,我们就一句话都没和我说了。”

 

她还笨拙地安慰我,“你别难过。”

 

“你们以前还吵过架吗?怎么解决的?”

 

“我们没有吵过架。”他好像很少会在什么事情上发生分歧,或者说我们很少会为某件事情各执己见。

 

“那你去给她道歉?” 李观琪说。

 

“可我根本就没有错啊!”

 

“那你就去告诉她吧?”李观琪说,“她不和你说话,你也要和她说话,去问她为什么这样做,去告诉她你很喜欢她。如果她觉得你有错,而且说得有道理的话,你就改正。如果你觉得她说得没道理,那你要想好是什么更重要一点:是你的原则,还是你和她的感情?”

 

如果李观琪嘴里的他,真的是女字旁就好了。那时的我害怕被他误会,误会我是个变态。


可我忍不住自己想接近他的心。

 

 

 

 

我逐渐意识到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很在乎“尊严”?但我比起所谓的面子,更在意“勇不勇敢”的问题。我不害怕的不是失败以后丢脸,或许是我拥有的东西太少,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。

  

我更害怕丢失了视线里那个人的背影,更害怕重新回到寄人篱下的角落,喜欢上他好像是意料之外的事,但我不后悔,再次追上他的步伐是我当时孤注一掷的勇敢和“我偏要”的坚持。

  

复相见后,他说只是把我当弟弟,让我受了伤很抱歉,还说希望不要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,他还想和我继续做朋友的。

  

他说我可以叫他尊哥。

 

然后我就又哭了。

 

我是真的扛不住,跟魔怔了似的一头扎到里面。

 

我坐了有几分钟才缓过来,他也低头动作轻柔地按摩着我脚踝,跟握着什么珍贵瓷器似的。

 

我轻轻的把我的腿抽了出来,头也扭到了一边。他这是干嘛......

 

有时候我们相处得太像情侣了,他会牵过我的手,我和他相处很放松自然而然地搭在他腿上,他也是自然而然地就把手搭上来了,但是在这个瞬间我意识到。

 

我是男生,他也是男生,做这些事已经越界了。

 

 

 

 

【入圈】㈥


后来的某次我发现#尊的秘密,从此打开我新世界的大门。

 

现在想起来的确好笑,我那天竟然是抱着会被他打死的心情和他抗衡的。

 

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叛逆,我根本感觉下半身瘫了一样,一鞭子下去,感觉像钻到骨头里,火辣辣的烧在肉皮上然后瞬间鼓起来一条。

 

t 腿仿佛痛到不是我自己的,像是抽在了血淋淋的肉上,每一下都让我快要窒息,他还下得去手,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忍住没有哭喊没有闪躲了,但我真的在用全部的力量去忍。

 

我想求他停下来,却说不出话,心如死灰,挣扎的手放下,闭上眼睛,眼眶酸酸的我竟然都哭不出来,是我自找的。

 

后面我连呼吸都开始困难,像是被抽离了所有力气,连最后一丝想挣扎的y望都没有了。我甚至不再祈求他能停下来对我的毒打,也不再奢望会结束这场痛,连一点停顿的希望都不敢有,我不知道自己手里抓得什么,也不知道自己嘴里咬的什么,甚至连眼前都是一片黑暗。

 

#尊走了,抽丝剥茧,抽的是我的脊柱,剥的是我的肉,在门关上的瞬间,我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,扑簌簌的落着,不知流了多少,床单已经湿了一片。

 

年少时的所有慌乱大概都以两败俱伤收场,不到一地残骸,便各自都不肯退让。

 

我宁愿用几乎自虐的方式捍卫自己渴望爱的私心与尊严,也绝对不肯承认自己的脆弱与绝望。


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快乐的,不应该这样疼。

 

 

 

 

我忽然觉得这份感情其实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,因为我已经全都交付给他了,如果他不要,丢掉就好了。

 

从他来的那天我就该知道的,他总有一天会走,我明明早就接受了他会离开的事实,可为什么还是很难过,正常人都会觉得我这样的人是变态吧,他也会这样觉得。被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缠着,当然会烦,况且还是个男人。

 

只不过这一天来得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,也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令人难过。

 

这其实也算不上是失恋,毕竟我早就习惯了不被喜欢,不被珍视,就像小时候的我一样。

 

我一无是处。

 

没有人会喜欢我的。

 

我想过很多个如果我们说破后,他拒绝我的场景,也幻想过自己真的可以得偿所愿。

 

只是没有想到#尊会以这样的方式完全否定我的感情。

 

把我伤的体无完肤。

 

想到这我忍不住笑了笑,尖锐的冷痛刺醒我的理智。

 

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?由始至终,都是我一个人在喜欢,是我要从独木桥上过,是我一次又一次的摔下河。

 

这顿毒打是一个人的心甘情愿,所以后果都需要我自己承受,我没有怨言。

 

所以我告诉自己:

 

粥粥,你要知道这世上太多不尽人意,你要看得开,还要舍下。

 

—— 哥,从今天开始,我会在心里,彻底,忘记你。

 

 

 

 

【梦】㈦

奶奶,我今天站军姿的时候晕倒了,校医生说我有些贫血和低血糖,还好他没发现我的秘密,他叫我随身带个糖果,我喜欢吃糖。

 

奶奶,入睡对我而言并不困难,让我害怕的是那些无限循环的噩梦。我总会梦到杨霞揪着我的头发骂我是畜生的画面,但更多的是他陪着我在操场谈论学校的趣事,他说话很幽默,我很少发自内心的这么开心。我以为这辈子都可以拥有的时候,他又走了。

 

奶奶,从早到晚的训练我快撑不住了,这已经不再是训练,而是一种精神状态的折磨了,我又发烧了,可是校医院没有草莓味的药。

 

奶奶,一个人的深情太难熬了,你走之前怎么没教会我爱一个人怎么办呀,我学着让自己忙起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,可是我的大脑里二十四个小时里播放着他的模样,我该怎么办啊?

 

奶奶,你怎么还不来找我,你曾说“等你长大了孝顺奶奶好不好?”,你怎么不守信,我总是来不及说出那一个“好”字,你怎么就不见了......

  

奶奶,成长的代价太痛了。

 

 

 

 

【黑暗】㈧

原来看不见尽头的绝望是这个味道。

 

熬不到头的折磨使我活的浑浑噩噩,清晨天都没亮,我模糊听到哨声,身上酸痛得不想动弹,真想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。

 

我头晕眼花地起来换了衣服,跟队去集合点名,然后被带到食堂,转了一圈也没胃口,拿了个花卷和馒头,没吃几口就觉得恶心,没有胃口也没有精力,随便对付两口就得了。

 

我们学校是军训一个月,校训两个月,照例出操,我第一次感觉眼前冒金花,冷汗一直出,几次精神恍惚差点摔倒,只觉得眼前的教官都是重影,掐着大腿提醒自己保持清醒,不要在教官训话的时候栽下去。

 

四百米障碍跑疼得全身冷汗,气都快喘不上来,站在队伍最后面腿发抖,只觉得灵魂出窍,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,坚持到下训,整个人和水里捞出来一样,太难过了。

 

那个星期,因为训练牵扯了伤口裂开,又因为深坑里的脏水导致感染,从低烧到高烧短短四天,我瘦了一圈。

 

和#尊不再见面后,我的生活又恢复成了从前的样子,我把他从我的生活里删了个干净。

 

任凭小李怎么劝我再去医务室我都听不进去。

 

小李拉着我的胳膊就要背我去,我一不留神就给抻到了伤处,疼的我眼前一白,哆嗦着连忙伸手撑在了旁边的椅子上。

 

“嘶,”我眯着眼睛直抽气,“你帮我再买个消炎药就行,求你了”

 

小李听到动静回头看了我一眼,见我疼的腰都弓起来了才又着急回来,把我扶着坐到了床上,半跪在床边小心翼翼想看看伤到哪没。

  

我哪能让他知道,我只是推开他说阑尾炎犯了。

 

小李去给我买药的时间,宿舍里没人,伤口好像发炎,我从柜子里拿出了酒精,找不到棉签,干脆一股脑倒上去。

 

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边疼得呲牙咧嘴一边又很想笑,用消毒后,用刀挑去发脓的皮肉,又是一身冷汗也没力气换衣服了。

  

开班会的时候见到李观琪了,她没忍住在班上眼泪就开始往下掉,就听她在那抽噎小声说:就不能不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吗。

 

我脑子放空。

  

我想他一定洞察到我的真实意图,不然没办法解释他的闪躲。

  

哥,你为何不敢面对我,你为何让我这般难过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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